《自由及其背叛》 by Isaiah Berlin (以赛亚·伯林)
我天生就喜欢对自己所作的一切进行改正和重新改正。
伯特兰·罗素曾经说过,读大哲学家的理论(不是读数学家或逻辑学家著作,他们处理的是符号,而非经验事实或人类特征),需要着重考虑的是,他们都拥有某种核心的生活观,拥有生活为何物,以及应当如何生活的观念;并在阐发自己的体系时透露出灵巧、微妙和明晰,偶尔还体现出深刻,并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体系,在人类重要哲学家的著作里出现的所有的伟大思想机器,通常只是内在堡垒的外围工作——对抗袭击的武器,对反对意见的反对、对驳斥的驳斥,试图预先阻止和反击针对他们的观点和理论的批评——实际和可能的批评;除非我们穿过这一层由防御性武器构成的火力网,深入那个核心的、和谐一致的内部观念,否则,我们便无从了解他们究竟想说什么。那种核心的观念通常不是精致和复杂的,而是简单、和谐的,而且容易被视为一个整体。
哲学家或思想家在某一方面显得伟大正是因为做到了把观念与他们的门徒、读者甚至一些对手联结在一起。差不多可以这样说,思想家可分两类。第一种思想家回答先前提出的问题,此前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人们,他们的回答有一定程度的见解、洞察力和天才,这样一来,这些特定的问题就无需再次提出,至少不再像从前那样提出。他们都属于回答古人提出的问题的人,那些问题已经让人类困扰了许多世纪,至少在某些人看来,他们的回答似乎就是最终答案。
可是,还有一些思想家,他们的伟大体现在另一方面:他们不是回答以前提出的问题,而且改变了问题自身的性质,变换了那些问题之所以成其为问题的视角;不是解决了问题而是强烈影响了他们的谈话对象,让谈话对象“换一种眼光”来看待事物,按照当前的眼光,以前的不解之谜和问题不复出现,或者说,至少不再作为相当紧迫的问题出现。并且,如果问题变了,问题的答案似乎变得多余。修改问题的人篡改了范畴本身,篡改了我们看待事物所依据的框架。这种篡改当然是很危险的,它对人类既可以产生积极影响,又可以产生消极影响。就某种特殊意义而言,他们被认为是比其他天才人物“更深沉”、“更深刻”的思想家,因为他们达到了足以改变人们整个生活观的境界,这样一来,可以说人们几乎最终改变了信仰,好像经历了改宗似的。
如果科学方法能够在化学、物理学、天体物理学、天文学等学科当中建立某种秩序,那么,我们为什么会陷入由相互冲突的观点所造成的可怕乱局当中,让我们不得要领?为什么有人坚持某一件事物,而其他人则针锋相对坚持另一桩事物,有些人是教会的虔诚信徒,有些人却是无神论者,有些人信奉形而上学,有些人信奉个人良知,有些人自以为在实验室里可以发现真理,有些人则认为真理掌握在某一位得到神启的导师、即先知手里,这样一来,岂不是没有人能建立起牛顿在自然界这个大领域所建立的那种秩序?很自然,人们开始倾心于勾勒一种简单的原则,这种原则是这类秩序的保证,它产生了人们在关注外部世界之时成功获得的那种客观、普遍、清晰、无可辩驳的真理。
(爱尔维修)
孔多塞:当一个人在思考道德科学性质的时候[当然他也用道德科学表示政治学],实在无法回避这一结论,即,由于同自然科学一样,它们依赖观察事实,它们应当遵循同样的方法,具有一套同样准确和精密的语言,从而达到同样程度的确定性。假如有一个与我们人类迥异的物种,他着手研究我们,他就会发现,这两项研究没有区别,他考察人类社会就像我们考察蜜蜂的社会和海狸的社会一样。
正像数学和物理学完善了满足我们简单需要的技巧一样,道德科学和政治科学的进步应当对支配我们的行动和情感的动机产生同样的影响,难道这不是同一自然秩序的组成部分吗?
爱尔维修让上帝对人类说:
我赋予你们感受力。单凭借这一点,你们这些盲从于我的意志的工具,是无法摸透我的目的的,你们一定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履行我的目的的。我让你们痛苦,让你们快乐;痛苦和快乐将守卫你们的思想和行动,激发你们的恶感、友情、伤感、快乐,燃起你们的欲望、恐惧、希望之火,向你们显示真理,让你们犯错误,使你们产生形形色色的荒唐的道德和司法制度之后,将来有一天再向你们揭露一些简单的原则,道德世界的秩序和幸福取决于这些简单原则的发展。
难道这不是对功利主义原则最早的清晰简述吗?
人非善亦非恶,人具有无限的灵活性和适应力;人是自然和环境、主要是教育随心所欲加以塑造的一种自然事物。因此,只有借助人为的操纵才能根治天生的无知和盲目。
千万不要在历史上浪费时间,因为历史所讲的只不过是人类的种种罪行和蠢行。它可能向我们提供一些教训——假如只是为了证明:由于受到恶棍的统治,由于以前受统治者愚弄太深,人类所做的不如他应做的那么好,固然可以去教历史。不过,如果仅仅为了学历史和教历史,这肯定是很荒唐的。事实上,为了事物自身而去教或做,都是荒唐的。因为行为的惟一目的是让人们幸福——简言之,这就是功利主义的信条。
同样,古典语言的教学必须取消,因为那都是死的语言,无法引起我们今天的实用兴趣。所有的兴趣都是实用的兴趣。因此,必须向人们传授各门科学和艺术,在各门艺术当中,必须传授的是作为一名公民的艺术。“纯粹的”学术是不存在的;因为没有实际应用价值的东西都是不可取的。“纯粹的”学术只是一种古老的、中世纪的遗存物,在那个时代,一些蒙昧无知的人教导另外一些蒙昧无知的人说,有些事物值得做是因为它们自身的缘故,他们拿不出实用的理由。当今时代,拿不出理由的事情可以不做,无论做什么事情,总要有一个理由。这个理由便是追求幸福。
应该怎样组织美好的新社会?当然它不能是一个民主社会,因为人们通常很愚蠢并且经常很邪恶,而且,我们都知道,要是我们被公共舆论所左右的话,我们很少能做成什么事,因为人们在黑暗中住得太久了,一旦突然出现在阳光下,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人类是被解放的奴隶,在相当长的时期之内,他们必须得到受启蒙的领导人、受启蒙的人类社会的管理员的引导。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卢梭之前、18世纪自由主义者的观点。伏尔泰说:“如果大众开始推理了,我们可就遇到麻烦了”;他还说,人民就是老牛,他们需要的是一副牛轭,一根赶牛棒和饲料。”在《大百科全书》中,也就是狄德罗和达朗贝尔编辑的伟大的自由主义百科全书里——当时最进步的文献,巴黎教会的审查给主编者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在“民众”这个条目之下,有这样一段话:“在思想问题上,大众的意见里充满了恶意、愚蠢、野蛮、任性、偏见……它无知又愚蠢……在道德问题上要对它多加小心:它做不出高尚或坚强之举……在它眼里,英雄主义就是疯狂。”对于一些凭空想象、没经过准确核实的东西,例如中国的政治制度,百科全书派却大加赞扬:在中国的政治制度下,官员本身就很明智,他们不听从群众的意见,而是通过制定法律逐渐把他们引向一种更幸福、更自由和更文明的存在状态,这些法律是群众理解不了的,但是这些法律引导他们不知不觉地沿着良好的方向前进,也就是走向他们自身的幸福。
(卢梭)
陀思妥耶夫斯基《群魔》:我始于不受限制的自由,终于不受限制的专制主义。
放弃自由,就是放弃人的资格,就是摒弃人的权利、甚至摒弃人的义务……这种放弃与人的天性格格不入。
既然是向全体奉献出自己,他就没有向任何人奉献出自己。
人天生是自由的,然而他处处受枷锁的束缚。
强迫一个人获得自由就是强迫他以理性的方式行事。一个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东西的人是自由的;他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一种合理的目的。如果他想得到的不是一种合理的目的,他就不是真正想得到什么东西;假如他并不想得到一个合理的目的,那么他想得到的不是真正的自由,而是虚假的自由。我强迫他去做某些将会让他高兴的事情。假如他发现了自己的真正自我,他就会对我心存感激:这就是我著名学说的思想核心。
贡斯当:自由是个体只需遵守法律的权利——他有权不会因为某一个或几个人的专断意志遭到逮捕、拘押、处死、遭受任何虐待。它是每个人表达自己的意见、选择并且从事自己的职业、处置自己财产的权利——假如他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挥霍自己的财产;它是不必经过允许就可以来来往往、而无须说明理由或动机的权利。它是人们自愿结社的权利——无论是为了讨论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还是为了与志同道合者信奉宗教,或只是根据自己的意向或爱好打发时光。最后,它是每一个人都拥有的、影响政府行为的权利——要么通过任命某些或全部公务员来进行,要么通过代表、请愿、合法的要求来进行,对于这些行为,当局多少都得予以考虑。
(费希特)
个体必须是绝对自由的,我完全是自己的创造物,我不因为我不得不接受而去接受自然为我提供的发则,我之所以相信它,是因为我愿意。重要的不是给定之物,而是受托之物(强加给我的东西,我的义务,规定的东西,我的部分使命。
人只有在其他人中间才能成其为人。人注定要在社会中生活;如果他离群索居,他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就会与自己的天性发生矛盾。
你是信仰人本身的绝对第一位的和本原的东西,信仰自由,信仰我们类族的无限改善和永恒进步呢,还是对这一切都不信仰,而以为自己的确能清楚地认识和理解到发生了与这一切恰好相反的东西?所有那些或者在生活中富于创造性的精神和能产生新东西的人,或者所有那些即使不能如此,也至少坚决不做无意义的事情,而留意本原生活之流是否会在什么地方感召自己的人,或者所有那些即使没有达到如此高的程度,也至少猜想到自由,不憎恨或不害怕自由,而喜爱它的人——所有这些人都是具有本原精神的人,当他们被视为一个民族的时候,他们就是一个本原民族,一个单纯的民族,即德意志人。而所有致力于成为第二位的、派生的东西的人,所有清楚地知道和理解自己是这种东西的人,事实上都是第二位的和派生的,而且由于他们的这种信仰将变得愈来愈如此,他们也就是这样一种生活的附属物,这种生活受自己的冲动的驱使,在他们面前或他们身旁振奋起来;他们是一个已经沉寂的声音从岩石发出的反响,当他们被作为一个民族看待时,他们就处在本原民族之外,对后者来说他们是异族人、外国人。但在迄今依然称自己为纯粹民族或德意志人的那种民族里,本原东西在现代,至少一直到现在,都袒露出来,表现出创造新事物的力量。如今在这个民族面前,终于借助一种自身变得清晰的哲学,摆放了一面镜子,在这面镜子里它可以用清楚的概念认识到,它迄今在没有清醒意识的情况下,通过自然力量变成了什么,它为何是由自然力量规定的;于是它就受到请求,要它按照这种清晰的概念,采取审慎、自由的方式,完整地使自己成为自己应当成为的东西,复兴它的纽带,封锁它的范围。它必须封锁它的范围的原理已摆在它的面前,这就是:谁信仰精神东西,信仰这种精神东西的自由,并希望靠自由使这种精神东西永远得到发展,谁不论生在何方,说何种语言,都是我们的类族,他属于我们,并将站在我们这边。
谁信仰停滞不前,信仰倒退,信仰那种轮回,或是把一种僵死的自然力量提升为统治世界的舵手,谁不管生在何方,说何种语言,都是非德意志的,是与我们格格不入的;可以期望,他会完全与我们分离。
亨利希·海涅:思想试图变为行为,词语想变为有血有肉的现实,哦,人……只好表达他的思想,也借以形成自身……这个世界只是词语的外在显现。
注意到这一点,你们这些骄傲的行动家只不过是思想家的不自觉的工具而已,那些不动声色的思想家通常已经给你们制定好大部分固定的行动计划。马克西米利安·罗伯斯庇尔只不过是让—雅克·卢梭的手,这只沾满鲜血的手从时间的子宫中拽出了卢梭早已设计好的灵魂的躯体……康德的著作《纯粹理性批判》……是斩断自然神论头颅的一把利剑……
(黑格尔)
这就是笛卡尔说历史不是一门科学的原因——因为不存在适用于历史的普遍规律。整个历史过程纷繁多变,差异远远多于相似,将这么不稳定的题材集合起来,是做不到的,这些题材鲜为人知,里面很难说有重复现象,几乎不存在能够用少数有效的公式来解释的一致性。因此,他最终只认为历史是小道消息、游记的集合,不配享有科学的称号。17世纪科学家的普遍理想确实不是过于关注那些无法利用简明和系统的方法处理的东西;系统的方法就是自然科学的方法。
历史讲述的是人类创造、人类想象、人类意志和意图、情感、目的、人类的一切行为和感觉,而不是施加给人类的东西。人类历史是我们通过感觉、思考、以某种方式活动而创造出来的,通过创造历史,我们能够理解历史。
自由的本质一直在于根据你选择的意愿去选择的能力,因为你愿意像这样进行选择,不受强制,不受胁迫,没有被一个庞大的制度所吞噬;为了你的信念而正确地抵制、不怕得罪人、挺身而出,做这一切只因为它们是你的信念。这才是真正的自由,没有它,就没有任何种类的自由,甚至没有对自由的幻想。
(圣西门)
让那些了解科技需要和当前科技种种可能性的精英人物来管理社会,而不是由民主来管理社会,这是很重要的;由于人类当中大部分人蠢不堪言,由于他们主要受情感的支配,因此,启蒙精英的任务是,对自己奉行一套道德,而用另一套道德去反哺他们治下的臣属。
由一群本身就知道向什么目标努力以及如何让人类朝这个目标努力的明智之士所领导的社会,与最好自行管理而不是被管理这种观念是不相容的。
如果具有如此高尚的品格和高超的能力,如此精湛的才智和深刻的智力、如此一丝不苟地关注真理的人士所构想出的这些令人心仪的想法,其结局竟然是断头台上的屠杀,那么,显然是世间人事出了严重错误。可是,为了改良人类,人们必须去了解,去学习,去研究一切科学和艺术,不仅如此,人们必须饱尝生活经验的甘苦,人们必须理解美德和罪恶的真正本质,为了做到这一步,人们必须拥有尽可能多的生活经验。人们必须尽可能地接触生活。简言之,人必须活着。
一旦那些有本事、有天分、高高在上的人联合成为一个阶级,他们发明了工具和武器,他们借此能够攫取更多的东西,与别人相比,他们从自然那里获利更多,而其他人逐渐受到这个高高在上的精英阶级的支配。他们受支配的时间并不会很长,因为他们最后会造反,他们开始不满,他们认为,只要允许他们发挥想象和理性的作用,他们就能发明新东西,借助这些新东西,他们不仅能够从自然那里得到比现在多得多的东西,而且他们也许还能推翻这个精英阶层的统治。同所有精英人物一样,这个精英阶层会逐渐过时,他们的思想变得僵化,他们意识不到下层阶级暗中的发明和发现;而且,由于他们长期依附生产武器,或者说过度依附不再适应新武器的经济生活形式,不再适应桀骜不驯、义愤填膺、积极主动、想象丰富、雄心勃勃的奴隶们正在完善的新的科技的进步,到时候他们将被这个底层阶级推翻,这个底层阶级会逐渐掌权,只不过他们剥削、利用的人逐渐也会让他们下台和过时。
有一种事情我想和你们说:彼此相爱,彼此相助。我这一生可用一条思想作出总结——保证所有人的能力得到最自由地发展。
应当建立工人政党——未来是属于我们的。
已经让中产阶级如此狂躁不安的自由,对于下层阶级来说,已经成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我们都很清楚,在当前的文明状态下,任意使用权力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很大。这些小人物、下层阶级、人类最大多数和最穷困的阶级,没有他们,就无法重建人类——这些人不在乎自由;他们厌倦了公正,正如俄国思想家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的那样。人民想得到的不是议会、自由和权利。这些东西是资产阶级迫切需要的东西。人民所要求的是靴子,这种对于面包、靴子而不是对大量的自由及自由口号的大声呼吁,已经成为所有强硬的左翼政党主要重复的老调。
(迈斯特)
在有生命的物质和自然界的广大领域,一种明目张胆的暴力占据着统治地位,这是一种因袭习惯的狂暴,它武装了所有的生灵,直到他们走向共同的命运:死亡。一旦你离开无生命的王国,你就会发现,暴力死亡的旨令已经铭刻在生命的边界。你在植物王国里已经感受到这一点:从参天的梓树到最微不足道的牧草,有多少植物死掉,有多少植物惨遭杀戮!可是自打你进入动物王国的那一刻起,这条规律突然以最可怕的方式得到了印证。一股残暴的力量,它既是隐蔽的又是明显的,在每一种被重新分类的动物身上都有,它使某些物种吞噬其他物种。于是有了捕食性昆虫、捕食性爬行动物、捕食性鸟类、捕食性鱼类、捕食性四足动物。人类被置于这些物种之上,他的破坏之手不放过任何生灵。
人为了取食果腹而杀生,人为了取衣遮体而杀生。他为了装扮自己而杀生,他出于攻击的目的而杀生,他为了教谕自己而杀生。他为了自娱自乐而杀生,他为了杀生而杀生。傲慢而可怖的国王,他想得到一切,什么也挡不住他……取拉羔羊的肠子,做竖琴的琴弦……从狼那里取来它致命的牙齿,去打磨没有什么价值的工艺品,从大象那里取象牙给他的孩子做玩具:他的餐桌上尸体横陈……可是有谁去铲除那个铲除他人的人?他本人会。这是一个专事杀人的人……暴力毁灭生灵的伟大定律……就这样完成了。整个地球,永远浸泡在血液中,它只不过是一个巨大的祭坛,在这个祭坛上,一切生灵都永无止境地做牺牲品,没有限度,没有停止,直到事物的结束,直到邪恶灭绝,直到死亡消失。
只要是非理性的东西就能够延续下去,只要是理性的东西就会垮掉;它之所以垮掉,乃是因为,由理性建成的任何东西都能够被理性毁灭;由自我批评能力建成的任何东西都经不住自我批评能力的攻击。惟一能够永远支配人们的东西是难解之谜。
一旦你允许问题提出,那么,其答案就会提出下一个问题。答案永远不会颠扑不破,人们会向这一答案提出质疑,下一个问题的答案也会遭到质疑,就这样循环往复地询问原因的原因。要想让人们在社会中生活,惟一的办法是防止他们产生疑问,阻止他们质疑的惟一办法是使用恐怖。假如事物的本质模糊不可测定,那么人们只有服从它。一旦人们参透事物本质,一旦它是理性的东西,一旦人们能够理解它,他们就不会畏惧它。他们不会敬畏它,不会尊重它,所以它就会垮掉。因此,我们需要的是模糊而无法理解的东西。
自由既需要有人支持也需要有人批评。毕竟,正如在歌德的《浮士德》中,批评上帝之道的靡菲斯特并非完全没有得到答复。
公正不可避免地具有判断性。无论我们所争论的是什么,公正问题都跟不同的关于荣誉和德性、自豪和认可的观念绑定在一起。公正不仅包括正当地分配事物,它还涉及正确地评价事物。
罗伯特·肯尼迪:即使我们努力消除物质匮乏,我们也还面临另一种更加艰巨的任务,那就是要面对满意度的匮乏……这让我们所有人都异常苦恼。
目前我们一年的国民生产总值超过8000亿美元。然而它包括空气污染和香烟广告,包括清理高速公路车祸的救护费用。它包括我们用来锁门窗和那些关押撬锁罪犯的监狱的专用锁,它包括对红木的毁坏和在动乱中损失的那些自然奇迹,它包括凝固汽油弹和核弹头、警用装甲车以镇压城市暴乱,它还包括……那些为了向我们的孩子销售玩具而美化暴力的电视节目。我们的国民生产总值并没有考虑到孩子们的健康,以及他们的教育质量或他们玩耍的乐趣;它也不包括诗歌之美和我们婚姻的力量、公共争论的智慧以及公共官员的正直。它既不衡量我们的敏锐,也不衡量我们的学识;既不衡量我们的怜悯之情,也不衡量我们对国家的忠诚。简言之,除了那些使生活富有意义的事物以外,它衡量一切。此外,它能告诉我们有关美国的一切,却不能告诉我们,为什么我们因为自己是美国人而感到骄傲。
大法官玛格丽特·马歇尔:我们的责任是界定全体人们的自由,而不是强制执行我们自己的道德规范。
一种新型的共同善的政治会是什么样的呢?以下是一些可能性的主题:
公民身份、牺牲与服务
市场的道德局限
不平等、团结与公民德性
一种道德参与的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