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我认识了你》 申力雯

 

我一无所有,唯有的只是爱。深夜,窗外依旧飘着潮湿芳香的空气,书房里依然响着柴科夫斯基的“忧郁小夜曲”。当我面对着自己十四岁少女时的习作,虽然它们是一张张平面的绘图,但却延续着青春的浪漫,纯真奔放和妄想。只有那样的年龄,才会有那样的色彩和音响。

我深深地感到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不会再重新回来的。

窗外是无数颗离我越来越远的星辰,我看见它们一颗又一颗冷冷地消失在我无法触及的地方,我说不清它们的距离有多么遥远。

我一无所有,唯有的只是爱。文字就是我唯一有着万种风情的情人,一旦与他结缘,便终生撕扯不断。

时间永远是放在我心中的一首诗,经过阳光的过滤,便沉淀出所有的昨天,并延续着今天和明天。

也许他并不完美,可我却如此忘情地爱着他,包括他的缺憾,全部的缺憾。

 

我最怕有人问我,“将来作何打算?”这句话问得太钝太直,更怕有人对我期望太多太大。

我喜欢的是诗一样的自由人生,生命对我是一次尝试,也是一次游戏。我并不愿活得太累,玩得太认真。

如果能把信手拈来的东西,都渗入我有韵味的日子,也许这就是创作吧。

当我最寂寞,最痛苦的时候,也就是我创作力最旺盛的时候,但我希望那样的日子不要太多。

 

一个人真正地静下来,所有的时间都属于自己,那是一种难得的拥有。只有这种时候,我才真正属于自己,我的心灵才能飞翔。

 

陌生感会更新人看事看物的角度,如果与生活贴得太近,人就容易丧失了视觉,什么也看不清了,甚至丢失了自己。对生活一味地介入,人容易变得麻木、糊涂。

 

生命的本质就是不断地分离,不断地割裂。我们先是和童年告别,然后与少年告别,再是中年,最后与自己告别直到坟墓。人生就是不断地赶路与奔跑,奔跑永远在继续,但生活不会永远继续。在流逝的岁月中我发现自己太匆忙了,匆忙得没有体验,没有顾盼也没有忧伤,我们总是在奔跑中追逐着路标。其实人生是没有归途的,人生是一次单程的旅行,在匆忙的奔跑中我们就消失在其中。

生命是一次盛情的邀请,邀请你去体验,年轻时你轻快的双脚像是舞蹈。生命又是一次走向对立面的过程,并潜伏着危机与痛苦,所以生命才有了重量与质感。生命也是一次不断被剥夺的过程,直到时间剥夺了自己。年老了,一切都被索回,你的感觉(味觉、视觉、听觉)、你曾拥有过的美丽与活力……统统被索回,没有人记得你,没有人在乎你,你像路边的垃圾一样被扔掉了。如果你是个智者,你早应预料到这一切,因为它是人生最后的一幕,也是生命邀请的不可缺少的节目,没有它生命就不完整了。不能逃避,不能厌弃,如果这时你仍然心存快乐与尊严,你便是真正的智者。

 

过去的过去了,消失的消失了。脆弱的生命也一点一点被时间蚕食,我蓦然回首,几十年人生的轨迹有多少抗争是无意义的,有许多辛苦是徒劳的。人本应云淡风轻地过日子,生命也有它自己的归宿,人所能做的是很有限的。

 

一切对生命的挂虑只会损害有用的生命,人本可以依靠信心去飘浮的,但由于恐惧与挣扎而往下沉。生活中的灾难、沙漠、眼泪都是一些插入的乐章,并不是最后的精彩。

 

我认为人的躯体只是一个壳,也是一间屋子,里面住着人的灵魂、精神。现在的人,为了这个壳、这张皮,过于忙碌、辛苦,角逐得很残酷,过着物欲至上的生活,而荒芜了精神、灵魂的滋养,这是一种生命的倒置。

屋子久了会塌,而人的精神灵魂却可以永生。所以我一刻也不能忘记对灵魂的滋养,建设我美丽的后花园,因为这里住着我生命的精灵。

 

紧张而浮躁的现代人,他们对周围的环境多了一层心灵的困境——冷漠麻木。当他们闲暇时经常想到名川大山甚至到国外去旅游,对身边美的东西反而感到陌生。

 

我太真又太犀利,太柔情又太脆弱,所以隐居会给生活罩上一层烟雾。雾里看花、云中望月那是一种朦胧美——烟雾会把粗糙的现实软化,使它看上去很美,很柔和,使人有活下去的慰藉。

一个人能真正静下来,所有的时间空间都属于自己,那是一种难得的拥有。只有在这种时候,你才真正属于自己,心灵才能飞翔。

 

人性的善是很脆弱的,它不堪一击,在金钱、利益面前如同站在哈哈镜面前。

一个没有信仰的民族很难相信它会善良。

 

只有我先生说要把他的肾换给我,他说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跟我在一起,没有钱了还可以卖房子,还说如果我去了,他一定不能让我一个人躺在那里,太凄凉太冷太孤单了,他会陪我。关键时刻,我先生以一顶十,于是我又快乐了。其实我回头想想觉得自己也有错,我太依赖别人的感情。

其实生活过的是一种心情。我先生是学工的,是个工程师。多年来我们的爱情早成了亲情。能和你过一辈子的人,是能和你一起数钱的人。只要他高兴做的事情我从不阻拦,我的病痛也很少跟他说,我怕给他压力。有时候,他总忧虑地说,你要没了,我怎么活?我的身体不能有孩子,他就从来没有提过孩子的事情,也从来都不说有孩子好。我们就这么相依为命,他不为自己留任何后路。如果说没有一个如此坚强的后盾,我早没了。

 

我所崇尚的闲不是有钱人的享受,事实上一个人为维持生存所需的物品并不多,也不需要太多的金钱,这并不是有钱人的专利。我的闲是平民化的,重要的是有艺术的心情和豁达的胸怀,看破人生虚名浮利的种种诱惑。

 

我用一只眼睛看电视,用一只眼睛读报纸,用三只眼睛读我喜欢的书,闭着眼睛听音乐,用心去读人。我会关注普通人的命运,他们的声音太弱小了,弱小到几乎失语。他们就像粘在凉粉上的一粒灰尘,瞬间就被吹跑了,不留一点踪迹。他们曾千辛万苦地徒劳地在沙滩上建房子,建设自己的理想……生命用流水的速度,汩汩地流失,年轻的变老了,老的死去了,一切都归于零。于是我想把这些普通的人定格,愿有人记住他们,他们曾经活过。窗外的苍白的月亮望着白茫茫的大地。

 

从那个日子以后,我不再对自己,也不再对朋友说“以后”、“下一次”、“等一等”、“我会再来”,永远不会。

我懂得了什么是生命。

 

人的生命也好像是秋天的树木,飘落了最后的叶子,是等待冬天?还是迎接春天?但都已不是那个冬,也不是那个春了。

人就像星星一样,该在什么位置,就在什么位置,这是不可抗拒的,其他的一切都是徒然。

也许,正因为我认识了这一点,所以也就能承受生命中并不太轻松的东西。

 

我第一次看见你,你也第一次看见我。那长长的过去,原来只是瞬间的等待,然后,你便远去,也许永远不再回来。

 

人若是不能对生命本身大彻大悟,又怎能看破生老病死这四个关卡。

 

我常常把人生比作一次旅行,苦累辛劳眼泪都是我们必须付出的旅费。旅途上有时是泥泞,有时是黑暗,有时是险峰,有时是春光……我们住一阵子就要背起行李另觅下一个风景点……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人生就是这样从一个驿站到另一个驿站,最终的归途是永恒的宁静与平等。

懂得生命本身只是一个过程,人自然就心平气和。所谓命就是机会运气,谁也否定不了机会运气的力量。命运就是自己无法控制的一种冥冥之中的东西。如果命中注定有一个钢板压在你身上,你也得扛着。有的人,一根稻草掉在他头上,也要大哭大叫,这是因为他还没有看到命运的力量。

人活在世界上,必须有一种承受力,承受幸福与痛苦的力量。如果你的脖子上套着一根锁链,你想拿下来扔掉,却发现它已连着你的血肉。我劝你,还是要无悔地把它套上,平静地走向下一个驿站。

 

沙滩浪漫地挥洒着她无尽的温柔,蓝色的大海融进了蓝色的天空,蓝得仿佛轻轻一抚便可以沾到满掌的蔚蓝,这可能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宁静的海滩。

 

春节有着自己神圣而亲切的民俗准则,但渐渐地已被淡化,渐渐变成一个悠闲的假日,一个长长的懒懒的电视节。年三十晚的团圆饭,人们已不一定在家吃,人们已不再祭祖拜年。人们或郊游或外出,春节的习俗人们已遗忘或淡化。一些年轻人开始崇尚洋节,如圣诞节、情人节,他们玩得十分“经典”。春节在岁月的打磨中已失去了往日的庄严,人们正以一种游戏的轻松的心情度过春节。春节的外包装在变,它的内涵也在变,不变的只是孩子们的压岁钱,钱愈涨愈高,令囊中羞涩的人无奈而紧张。原始的社会风俗对人的约束力愈来愈小,人们已不再重视春节的形式。人们在变化中摸索了自己快乐的方式,不过,过年的味道却愈来愈淡。

 

李叔同《送别》:

{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

 

可我觉得自己却在一点一点地变,变得不去多想什么,想的只是现在,只是生活。

 

是什么东西在改变着我们的生活?在我们身上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它在掌握和改变着我们的命运,它是什么?它就是时间。谁又能超越它呢?

 

无论重逢还是别离,

请不要对我说再见,

永远不要。

 

[只因我认识了你:

那一个日子

我认识了你,

从此

时间在悄悄酿造着一种东西。

我不再急切地盼望什么,

也不匆匆去追赶,

只想一个人慢慢前去静静走向加深的暮色里。

 

夏夜,

有千朵荷花

淡淡地开放在水中。

夜深了,所有的颜色都已静寂。

风把寒冷无声地留给我,

在无人走过的山野里,

我听到自己单调的脚步声。

 

这时

我突然悟到

一种宁静的美丽,

似乎一生的意义都在这里。

从此,

我不再喜欢喧闹热烈,

只愿生命有种单纯的希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