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 小飯

 

1.自序

 

你會因為一件你沒有處理好的事耿耿於懷嗎?會因為一個錯誤的行為或決定長時間地不間斷地困惑、囿於其中嗎?

會因為無法改變過去感到無力和沮喪甚至絕望嗎?

我覺得凡人都會有,區別就是程度深淺。

天生敏感的人,就倒霉一點。

 

負疚感是一種特別大的負能量。但沒有也不行。羞恥感是體面的親戚。沒有羞恥感,你就不會變成一個體面的人。沒有敬畏感,你就不會成為一個虔誠的人。

 

《神探》中提到,人的內心有很多角色,或者說,一個人是很多角色的累加和總和。

所以看待一個人不要那麼決絕。

看待自己也是。

小說中的主人公用一次「獻祭」來救贖了自己的過往。

說實話,都把我自己給感動了。

這也是我第二次對故事裡的人產生了血肉相連的感覺。

生活中,但願一切不要那麼慘烈。

 

2.正文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祕密。不想被人知道的祕密。一旦被別人知道就會無地自容的祕密。有些祕密令人難堪,有些祕密之所以成立,偏偏是因為不可告人。

 

去洗完澡之後,我躺在床上,在床單上印下自己的形狀,希望能有兩個小時的短暫睡眠。兩個小時也好。可是翻來覆去,床單上的形狀千奇百怪之後,我依然沒有達到目的。當一個人對一件事、對某個人產生了愧疚,那這個人就會產生很強烈的不安。

 

那時候阿珍還在我身邊。我們在一起。雖然已經窮得叮噹響,但我們在一起。

阿珍遇上了我這輩子最窮的時候。很抱歉。但也很開心,有一種被命運關照的欣慰。

命運關照了我。讓我在失意時分有人陪伴,讓我開心。

可是再開心,也得有錢。

 

以前有個人跟我講過這句話:「以後如果你和別的女孩親吻。你一定要記得我給你的吻。你要比較。你可以比較。你會比較。然後問問自己,我給你的是不是其中最好的。」

神經病啊。說這話的人一定是個神經病,而經常想起這句話,代表我也是個神經病。

 

生活跟錢有關,就挺煩人了。生活跟缺錢、借錢有關,就折磨人。

但是生活中有了阿珍,就還算可以。

 

我本質上還是一個驕傲的人。我還不想變賣讓我驕傲的東西。只有那些讓人驕傲的東西存在,我才能繼續在想驕傲的時候驕傲一番。

 

我想我對阿珍的喜歡,我對她的情感,在患難之間,是不是突然相比以前,更加誠懇真摯了一些?

但我並不確信。

因為阿珍的吻,對我來說,依然不夠甜。

有一次我問阿珍:「為啥你的舌頭不甜?」

她說:「你是傻子嗎?你以為我的舌頭是冰糖葫蘆?」

 

我想拉上那些乘客,進行一次次未知的旅行。我的記憶雖然一直拉扯著我,但我依然對未來有渴望,對不確定、對意外抱有期待。

他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哪怕天涯海角。我這樣宣誓過。

對涉世未深又充滿自信的年輕作家來說,這是真正的採風。我跟我的乘客都會充分地深入溝通,甚至觸及靈魂。作為寫作者,觀察是本分,開車是為了搭載乘客,搭載乘客則是為了觀察他們,瞭解他們,然後寫他們。

當時我認為寫作就是我終身的興趣愛好,同時可能也是謀生手段。但我沒想到的是,隨後我就厭倦了寫作……

我認為寫作是一件有價值的事,在我得到出版商和媒體吹捧的時候。

當出版商和媒體對我冷眼相看時,我的厭倦就撲面而來。

獎勵沒有了,動力也就隨之失去。

當司機的獎勵是即時的。那時候當司機開滴滴,只是玩。就像一頭雄獅抓住一隻烏龜,不是為了吃,只是為了玩。這種玩的愉悅,是即時的。

後來我寫出來的東西,再也得不到獎勵,無論是出版的獎勵,還是編輯的誇獎。當然,這兩者可能是一回事。

 

我能藏得住祕密,但有個前提,那就是我得把我的祕密化妝之後,說給一個人聽。這是我唯一能保守祕密的辦法。

 

我是什麼時候愛上阿珍的呢?不知道。但我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

而且我慢慢也開始接受這樣的生活了——虛假的,像是藏著什麼祕密的,艱苦的生活。

生活最厲害的就是,不管之前如何,也不管以後怎樣,她都會在當下就說服你,沒辦法了,現狀就是如此,你先適應起來吧。

 

小時候,我喜歡讀書,是因為我叔叔喜歡讀書。他只喜歡讀男作家寫的書,比如汪國真和古龍。我那會兒也經常跟著我叔叔要書讀,讀來讀去全是男作家寫的,有時候我認為這是導致我的情感比較粗糙的真正原因。這甚至間接導致我無法在寫作道路上持續發展,或許,也導致了我戀愛不順遂。我可以把一切問題都推脫到別人身上。我有這個本事。

但在我小時候,我叔叔的書房,就是我的天堂。

 

和劉警官不一樣,我守住了底線,沒有把自己的一切交給他。我害怕這種把一切都交付出去的感覺。

我知道這是我的毛病。在戀愛、寫作上,我都沒有「把一切都交付出去」。我怕。但不知道怕的是什麼。

這是我的某種自我保護。

後來我在書裡看到,抑鬱症是一種「有益」的毛病,因為它的所有症狀都有一個指向,那就是會促使患者達到「自我保護」的目的——瞬間我就懷疑自己出生就染病了。

「思想貧瘠的人才會守不住祕密。」這是我在網上看來的一句話,被我拿來自我激勵。誰願意承認自己是一個思想貧瘠的人呢?

 

我想象中,愛情是信任不是逼迫,是關心沒有侮辱,是有共同或者共通的語言而不是沉默,除非沉默代表著默契,如果過程中有眼淚也應該是甜的。

 

領導習慣了利用信息的不平等,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否定這個否定那個,從而肯定自己。員工們也習慣了這樣的領導。幸虧我不用習慣。

 

阿珍不是最好看的,但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我們最後都知道,好才是最重要的。看,誰都可以看。

 

「所以,情況就是這樣。然後我就來你這裡了。就像是為了躲避什麼,到你這裡,聽著你的故事,和你一起過著——苦日子,」阿珍說完這三個字覺得不太妥當,故意用了奇怪的語調,「反而對我是一種,怎麼說呢,像是偷來的人生,偷來的一段時光。很謝謝你。」

 

jaja說的可能是對的。但我並不知道我哪裡表現出了「我不愛她」。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有兩三個月。我們有過很多親密的時光,但jaja是如何知道這個祕密的呢?

「每次我吻你,我都覺得你的舌頭是冷冰冰的。我想,怎麼那麼奇怪?所以一直努力想把你的舌頭變溫熱。」

「後來我看一本書,書上說,如果你接吻,發現對方的舌頭都是冷冰冰的,僵硬的,那對方就是不愛你。」

 

這幾年我想明白了一些事。錯分很多種。有意、無意、故意、惡意。錯裡還包含罪。更多地錯只是人情是非。有些錯不是道歉能解決的。有些人也不懂什麼是寬容和原諒。但是犯錯者,他必須永遠與這個錯生活在一起,直到死亡。

 

我常常想象一些情緒。經常這樣幹。從無到有,想多了,並且把想象中的事寫下來,或者告訴身邊的人,然後想象就會成為現實一般,刻在我的腦海中。

 

情侶之間,有些祕密是必須存在的。可是一旦你們過了某個重要的階段,彼此之間也不必再保守祕密。或者說,你們可以共享一些祕密。

 

我知道阿珍的好,我接受了阿珍對我的愛,但我的心裡,還裝著一個過去的bug。我沒有用全力去表達我自己的那一部分。我是失職的,但我用那些違心的話語,試圖掩蓋我的失職。

 

我知道人終將失去自由。或早或晚。很多人被一份工作綁住。很多人被家庭綁住。這些我都沒有。但我被一件陳年舊事綁住。或許我因此從來沒有獲得過自由。我無法擺脫人生的一個錯誤給我帶來的思想上的束縛,因此與自由告別。

一旦我說出真相,沒有人會原諒我、體諒我。

死是自由了還是失去自由了,這個我還在思考,沒有體驗就沒有發言權。我不知道我的母親死後去了哪裡,還是哪裡都沒去,她就停留在那一年,原地。

 

「我人生中的第一部電影是《泰坦尼克號》,我和我的嬸嬸因為這部電影結緣。但我人生中的第二部電影是《大話西遊》。我後來確信自己愛上了阿珍。就是這樣,我願意為阿珍做這件事。我知道她有心結,但她是個好人。她不該去殺人,但她卻這麼做了。」

「天真又偉大。是不是?當時,我真以為你是個變態殺人狂。我還很慶幸,jaja最後沒跟你在一起。原來你不是。你只是天真。」

我苦笑了一下。我差點就是。只是阿珍替代了我。我想替代她,可惜只替代了三年。

 

劉警官說,這三年裡,阿珍害死了三個人。陰差陽錯,直到阿珍又遇上了劉警官。被劉警官親自抓獲。

「你呀你,你以為你幫助了阿珍,其實你害了她你曉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