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 乔治·奥威尔

 

警察巡逻队正在窥视人们的窗户。但巡逻队还不足为惧,足以为惧的知识思想警察。

 

除非你处在黑暗中,否则你所发出的每个声音都会被偷听,每个举动都会被细察。

 

党的三条标语:战争即和平 自由即奴役 无知即力量

 

真正动笔不难,需要做的只是将大脑里没完没了、焦躁不安的内心独白转移到纸上就行了。

 

两分钟仇恨会的最可怕之处,并非你被迫参与其中,恰恰相反,避免参与才不可能。

 

"B-B!……B-B!"(Big Brother)这是种自我催眠行为,是制造有节奏的噪声以失去知觉的故意行为。

 

思想罪是无法永远掩盖的,你可以成功地躲过一时甚至几年,但思想警察仍然注定会抓到你。

 

过去已然死去,未来不可想象。他又怎能肯定某个活着的人是跟他站在一起的?又如何能知道党的统治不会千秋万代?像是作为回答,真理部大楼白色前墙上党的三条标语又映入他的眼帘。

 

总是那双眼睛在盯着你,还有那声音在包围着你。除了头颅之内的几立方厘米,一切都不属于你自己。

 

有一种梦,在保留典型梦境的同时,人的思维活动仍继续进行。梦里会意识到一些事实及想法,醒后觉得那些事实及想法似乎依然新颖而且珍贵。

 

如果党能插手到过去,说这件事、那件事从未发生过——那不是肯定比单是拷打和死刑更可怕吗?

 

知道又不知道;明白全部事实,都说着精心编造的谎言;同时拥有两种针锋相对的意见,一方面知道两者之间的矛盾,一方面又两者都相信;利用逻辑来反逻辑;一方面批判道德,一方面又自以为有道德;相信不可能有民主,另一方面又相信党是民主的保卫者;忘掉一切需要忘记的,然后随时在需要记起时再想起来,接着马上再忘掉——最重要的是,对这个过程本身,也要照此处理。最奥秘之处在于:要清醒地诱导自己进入不清醒状态,然后再次意识不到刚刚对自己实行的催眠行为。甚至理解“双重思想”这个词,也要用到双重思想。

 

如果有希望,它就在群众身上。除非他们觉醒,否则永远不会反抗,但除非他们反抗,否则不会觉醒。

 

生活中的最大部分,都是中性和非政治性的。

 

自由就是说二加二等于四的自由。若此成立,其他同理。

 

一个人在遭遇危机时,要与之斗争的,总不是外部敌人,而总是自己的身体。恰恰因为所处的极度危险境地,他失去了行动的力量。

 

党的禁欲主义的内在含义:不仅因为性本能会造成一个自成一体的世界,那是党无法控制的,因而可能的话,一定得把它消灭掉,最重要的,是性压抑能导致歇斯底里,能被转化成战争狂热和崇拜领袖。

 

历史已经停止,除了无休无止的现在,其他一切都不存在,而党在这种现在中永远正确。

 

在根本不知道何为正统的情况下,摆出一副正统的样子很容易。党强加于人的世界观在无法理解它的人们那里最容易被接受。他们被迫接受最明目张胆的指鹿为马的行径,因为他们从未全面理解对他们犯下的是何等滔天大罪。也因为对天下大事关心不够,他们没注意到正在发生何事。靠着缺乏理解力,他们仍保持清醒,只是轻信一切。而他们所轻信的也不会留下什么,如同一粒谷物不经消化经过小鸟的身体那样。

 

党所做的最坏之事,是说服人们仅靠冲动或感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而同时让你在现实世界中变得彻底软弱无力。一旦落入党的手里,你感觉到或者没感觉到什么,你做了或者控制住没做什么,那都完全无关紧要。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你和你的行为从此湮没无闻,你被不留痕迹地从历史河流中消除掉。

 

寡头统治的要旨不是父传子、子传孙,而是寄哪吃死者加诸生者的某种世界观和生活方式,只要它能指派自己的后继者,统治集团就永远是统治集团。党所关心的不是血统上的永存,而是自身的不朽。只要等级化结构永远保持不变,至于是谁掌握权力并非重要。

 

对党员的要求是他不仅要有正确的思想,而且要有正确的本能。许多他被要求拥有的信念和态度从未被清楚地说明白,而要想说明白,就必然会将英社的内在矛盾之处赤裸裸地揭示出来。

 

正统要求一个人像柔体杂技演员控制自己的身体那样,完全能控制自己的思路。大洋国社会从根本上守着这样的信条,即老大哥无所不能以及党永远正确,然而因为在现实中,老大哥并非无所不能,而党也并非永远正确,这就需要在现实问题上不懈地,时时刻刻地弹性对待。此处的关键词为“黑白”,这个词有恰好相互矛盾含义。用在敌人身上,它意味着无视客观事实、厚颜无耻地颠倒黑白的习惯。而用在党员身上时,它的意思是在党的纪律要求如此时,要处于忠诚的意愿去颠倒黑白。但它同时还意味着相信黑就是白的这种能力,而且不仅如此,知道黑的就是白的,然后忘记他曾相信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这就要求一刻不停地篡改过去,这需要一种能够真正包容一切的思维体系,才有可能完成,这也被称为“双重思想”。

 

作为少数派,即使是一个人的少数派,也并不能说明你疯了。世界上存在着真理和非真理,即使要跟整个世界对抗,你也不会是疯的。

 

如果你能保持躯体活着,让自己的大脑不死,并把二加二等于四这种秘密教义传下去,你就也能分享到未来。

 

旧专制主义者的命令是“你们不许怎么样”,极权主义者的命令是“你们要怎么样”,而英社的命令是“你们是怎么样”。

 

德国纳粹和俄国共产党在统治手段上很相似,但他们永远没有勇气承认自己的手段。他们伪称——也许甚至还相信——他们是不情愿地取得了有限时间内的权力,在不远的将来,会有一个天堂社会,到那时人人自由平等。英社不一样,知道从来不曾有谁取得权力是为了放弃,权力不是手段,而是目的。人们不会为了保卫革命而建立独裁政权。迫害的目的就是迫害,权力的目的就是权力。

 

关于在你自己的头脑之外什么都不存在的信念——是不是肯定有办法能证明是错的?那不是在很久以前已被揭露是个谬论吗?它甚至有个名称叫集体唯我论。

 

要想保住秘密,必须把它藏得连自己也不知道。你必须时时知道它就在那儿,然而不到需要时,你必须永远不让它以任何叫得上来的名堂进入你的意识。